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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極生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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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極生悲

四海糧行大門緊閉,雲岫敲了好半天的門卻無人應答。她側耳伏在門上聽了許久,沖蕭清讓點了點頭,張嘴用口型比劃道:“裏面有人。”

她清了清嗓子,提高音量道:“我是你們家小公子的舊識,你告訴他門外有個姓朱名八斤的人找他,他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
門內傳來一陣匆忙離去的腳步聲。門外蕭清讓挑了挑眉,“朱八斤?你什麽時候改成了這個名字?”

雲岫笑容明媚,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,解釋道:“從前我來寧和送豬頭肉的時候認識了這家的小公子。那日下大雨,寧和酒樓早早關了大門,害我撲了個空,謝公子買下了那八斤豬頭肉還送了我一把傘。後來我每回來寧和都會帶一包豬頭肉送給他,就當是報答他的恩情了。”

蕭清讓抿了抿唇,輕描淡寫道:“哦,那倒是個好人。”

沒過一會兒,糧行內傳來一串淩亂的腳步聲,緊閉的大門被人用力打開,露出了一張略顯病態的臉,那張臉底色慘白,因為剛剛的跑動而染上了一層紅暈,見了面還未說話先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。

雲岫慌忙上去拍了拍他的後背,憂心道:“你這身體這麽多年了怎麽還不見好?”

那人擺了擺手示意無礙,好不容易緩了過來,他眼中含著淚花,聲音顫抖:“你還活著,原來你還活著...”

他身邊的小廝一聲驚呼打斷了這久別重逢的溫情時刻,他瞪圓了眼睛,難以置信道:“你就是那個常常來送豬頭肉的小姑娘?你又來了?”

“門口不方便說話,到兩位到糧行內坐下吧。”謝公子狀似不經意地擡眸,看了一眼雲岫身後的男子,那人目若朗星、氣度非凡,絕非普通人家出身。謝公子溫和一笑,伸手將他們往裏面請。

那小廝走在雲岫的身邊,壓低了聲音道:“你可別給我們家公子送豬頭肉啦,公子身體不好,吃不了葷腥的。”說完他嘆了口氣,小聲嘟囔,“還不給我吃,香死個人了。”

雲岫先是一楞,她分明記得謝公子說過喜歡啊,隨即微微點了點頭。

現在整個寧和的糧行都沒有糧食賣,紛紛關門歇業,但有個地方卻生意紅火,日進鬥金,那便是寧和的黑市。至於這糧食為何都流入了黑市,幕後的黑手又是誰,謝公子諱莫如深。

雲岫冷笑道:“在寧和的地盤上如此囂張,官府卻像瞎了一樣不聞不問,除了任知縣還能有誰?”

“你們為何非要過問這糧食的事情?”謝公子見雲岫要追根究底,有些擔憂,“那任知縣看上去和善,其實並不是好相與的人”

“不怕的,你可知道最近晉王到寧和來查案了,我就不信他一個小小知縣能只手遮天。”

謝公子苦笑一聲,覺得雲岫的想法過於簡單:“從前也不是沒有京中官員來寧和視察過,又有什麽用呢?你別看任知縣只是個地方上的小官,但他是當今貴妃的堂弟,那些京官還不是走個形式就回去粉飾太平了?”

“清讓...晉王怎麽可能和那些人一樣?他是個秉公奉行的人。”雲岫說這話時看了蕭清讓一眼,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,會心一笑道:“總之今晚咱們先去黑市看看。”

謝公子看見雲岫躍躍欲試的樣子,心中生出幾分後悔之意,早知道就不向她透露黑市的事情了,那裏可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,他怕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在那裏闖出什麽禍事。

“能不能幫我們找到去黑市的通行令牌?”

謝公子的眼神在雲岫與蕭清讓之間來回打量了幾眼,蹙起的眉峰間暗藏著幾分私心,說道:“能是能,不過只有一塊。”

小廝端著茶水進來了,他聽見他們說到黑市的事情,插嘴道:“那黑市的令牌不難啊,想要幾塊有幾塊。”

“真的嗎?幫我找三塊。”雲岫豎起了三根手指,笑意盈盈,“回頭請你吃豬頭肉。”

——

天色漸晚,寧和早已沒有了當年繁華的夜市,家家大門緊閉。他們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,在深深的小巷盡頭,微弱的油燈照出一個不大的破舊木門,這裏就是黑市的所在。

推門而入,裏面的情景與外面的空蕩形成鮮明的對比,人潮洶湧,如同蟻群般密集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,那是混合著金錢、欲望和不確定的恐懼的氣息。

黑市上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,有奇珍異寶、有違禁品,還有走私貨物。當前糧食短缺,大米無疑成為了這裏最為珍貴的商品。

一行三人來到米攤前,為首的年輕人戴著面紗,他的臉被遮得嚴嚴實實,只有露出的一雙眼睛裏透露出些許緊張不安。他解開腰間的布口袋,放在手中顛了顛,扔在了米攤老板的面前。袋口紮得並不嚴實,幾錠金元寶從袋內滾了出來,在黑暗之中閃閃發光。

米老板喜笑顏開,連忙打開口袋數了數,一共二十錠。他將那袋金元寶收好,提了幾袋大米放在他們面前,笑瞇瞇地說道:“四十斤大米,收好了。”

年輕人皺眉道:“只有四十斤?這一錠金子可以買上一車的上等粳米了。”

“哎喲,那是哪年的事情了,若是你還買得到何必到這裏來買呢?”老板瞬間變了臉,“整個寧和就我這一家賣米,你愛買不買!”

一個姑娘從他身後探出了頭,她臉上也戴著面紗,但一雙眼睛生得極美,眼波流轉間動人至極,她打開米袋瞧了瞧,柔聲勸道:“我看著米成色極佳,今時不同往日,老板賣這個價格真是很有良心了。”

“哼,還是小姑娘會說話。”

被表揚的小姑娘和一旁黑了臉的年輕人正是雲岫蕭清讓。雲岫見老板臉色緩和了許多,她湊近了老板身邊,細語輕聲道:“其實我家公子要買一千錠黃金的糧食,我們公子不差錢,價格就按這個來,只要大米的品質都和這個一樣的好就行。”

老板瞳孔顫了顫,一千錠?

他的態度瞬間變了,滿臉堆上了笑容:“好好好!只要錢夠,咱家大米多得是!”

雲岫見老板答應了,倒是擺出了一副為難的模樣:“但是我們有個要求...要先驗貨。”

老板十指交叉,不停地敲打著手背,他為難地沈默了許久,終究還是敵不過一千錠金子的誘惑,咬牙道:“行,我帶你們去看貨。”

這邊三人對視一眼,跟上了米老板的腳步。米老板對著黑市大門相反的方向,往黑市深處更幽暗的地方走去。走到無人處,米老板在一面墻上摸索了一番,將一塊磚頭向內推去,墻上出現了一條兩掌寬的縫,側身進入後,雲岫差點忍不住驚叫出聲。

這裏就是他們每日居住的知縣府。

米老板將他們帶到一間房間,對屏風後的人恭敬道:“宗主,有人要來買大魚,先來看看水清不清。”

“多大的魚?”

“千斤重。”

屏風後的人聞言大笑了兩聲,喜悅之情溢於言表,他大闊步地走了過來,邊走邊說:“真是好極了,好極...”

叫好的尾音被生生吞了回去,任知縣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聲音顫抖道:“晉...晉王?李統領...?你們...你們...”

李明榮抱臂站在他的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:“任知縣這麽晚還做生意?真是辛苦啊。”

任蒙看著眼前三人,聲音顫抖地“你們...”了半晌也說不出別的話。他臉上的驚慌和尷尬瞬間轉變成了憤怒和敵意,眼神變得異常銳利而兇狠。他徹底撕下偽善的面具,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。

他迅速閃身回到屏風後,雲岫慢他一步,等繞過屏風時後面已經空無一人。門外傳來士兵們列隊整齊有序的腳步聲,他們被堵在了這裏。

雲岫幹脆地一腳踢開大門,門外站著大約百來名士兵,他們身穿鎧甲,手握長矛,整齊地排列成陣,顯得訓練有素。但這任知縣太小瞧他們了,他們在津山的十萬大軍中廝殺出來,能被這點府兵困住?

雙方二話沒說廝殺在一起,他們三人顯然更勝一籌,身形靈活,游刃有餘地應對著士兵的攻擊,同時揮動手中的武器,準確地擊中了每個敵人的要害。

不多一會兒,百餘士兵死的死傷的傷。

雲岫擦了擦手中長劍,幹脆利落地收回劍鞘之中,她擡起手與蕭清讓擊了個掌,輕松道:“大功告成!”

他們身後,李明榮的劍並未回鞘,他眼神忽明忽暗,嘴角勾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,低聲道:“對不住了。”

——

慶元十八年三月,晉王奉命徹查寧和糧草案,查獲寧和知縣任蒙罪狀,當晚,正值饑民沖擊知縣府,晉王亂中遇害。

寧和知縣任蒙罔顧民之生計,中飽私囊,罪深惡絕,已伏法矣。此案牽連出背後大量貪汙之財流入肅王之手,魏帝大怒,褫奪肅王與貴妃封號,閉門思過。

一場人禍,折損兩位皇子,魏帝大病一場,一時間整個朝廷都彌漫著緊張和憂慮的氣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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